終於收到了保羅的電郵,看到標題“Still Alive!”,我笑了。
保羅是我舊金山的一個朋友,猶太人。幾年前。他辭去收入豐厚的工作,賣掉市中心的一套公寓,一個皮箱,一個背囊,過起浪跡天涯的游牧人生。
“我很健康,安全,目前人在東京。”電郵一開頭就回應我的擔憂。“疫情爆發后,我從廣西飛來東京,一躲就躲了近一年,現在準備看完東京奧運后再離開。”
最初,還不時收到他來自各地的電郵,分享旅途趣事。在以色列,與餐廳服務生巴勒斯坦人的對話;在荷蘭,訪問祖父母逃離歐洲之前的故居;在泰國北部山區義務擔任英文教師,體驗極簡生活;在甘肅敦煌,不識英文的出租車司機爲他擔任導游…
之後電郵越來越少,每次回信,我都要重溫一下上一封電郵,慢慢地也就跟不上了。
“我真的還活著!” 一個笑臉加上一杯香檳的符號讓我忍俊不禁。“因爲疫情的關係,我奢侈一把,轉移到郊外一個寧靜,容易保持社交距離的鄉村旅館。這是一座傳統的民宅,很氣派。由於沒了國際游客,後院成了我的私家花園,左邊望去有竹林,右邊不遠處有幾棵大樹,以及一夜之間盛放的櫻花樹。”
這哪裏是保羅的風格?依靠家族基金以及自己多年高薪工作的積蓄,他可以做到餘生衣食無憂,但他依舊保留了猶太家族節儉精明的作風。世界各地旅游,每到一地就會住上一段時間,少則幾個星期,多則幾個月。每天食宿經費限在100美元之内,通常都是簡陋的小旅館。
爲減輕旅途負擔,保羅的行李極其簡單。幾件換洗衣物,一雙結實耐用的旅游鞋。看新聞訂機票用手機,書籍地圖用完一頁撕一頁。每到一站更新必需品,離開前再精簡行李,輕裝上路。
“今天,我沿著距離東京西北35公里左右的荒川河(Arakawa Rive)走了17公里,享受一片春光,真的過癮。 ”他繼續寫道,“經過這幾年從一個旅館到另一個旅館的游牧生活后,這一站住得時間最長。這是一個很好的社區,我在超市,散步時遇到很多人,但我沒有攀談,因爲這不是聊天的好時候,你知道,這對我來説有多難(一個鬼臉)。”
保羅在紐約布魯克林出生長大,信奉猶太教的父母每年都到中國城“過聖誕”(只有中餐館開門),令他從小就對中國文化充滿好奇。他常常引用中文“四海爲家”闡述他游歷四方,尋求終極自由的理念。多年的游歷也豐富了他的閲歷,開拓了視野,甚至改變了他對世界,生命與人生的看法。
“很慶幸大流行期間在東京避一避,這段時間讓我放慢脚步,整理過去,盡量不看,不寫電郵。”他寫道,“這幾年經歷多太多的萍水相逢與離別,衝動之下偶爾也會舊地重游,感傷之餘,又開始為下一段旅程做準備,心情開始蕩漾起來。”
這幾年他基本上都在歐洲,中東以及亞洲各國之間流連,偶爾也會回到美國短暫探親,檢查身體。然後再上路。
“這個世界很奇妙,雖然不完美,但絕對值得去探尋。”保羅繼續寫道,“風會告訴我很多秘密。樹枝在搖曳,樹葉不停地反轉,擡頭西望,夕陽每天總是如此五彩繽紛,我永遠不會忘記游歷中這些平靜,美麗的時刻。”
祝願所有和保羅一樣渴望自由的人如願,過一個豐滿有趣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