盧燕 追風逐夢,永不嫌遲。

撰文：Iris Yim

盧燕之名，源自唐詩：「盧家少婦鬱金堂，海燕雙棲玳瑁梁」。

繼黃柳霜之後，盧燕(Lisa Lu)幾乎是最早勇闖荷里活的華裔開路人，把大半生都獻給了演藝事業。直到今天，你依然可以在北美熒幕上看到她新近參與演出的電視劇“Death and Other Details”。

今年97歲的她，和經理人的對談總是圍繞在有什麼新戲新劇新角色可以演出等話題。絕不言休的她更有豪情壯語：「我希望到了一百歲還在繼續演戲！」

從藝六十多年的盧燕，於今依然在演藝圈活躍。無論是《喜福會》的許安梅、《末代皇帝溥儀》的慈禧、“Anna and the King”的Thiang、“2012”的藏族長者、《姨媽的後現代生活》的水太太、《12金鴨》的媚姨、“Crazy Rich Asians”的祖母商淑宜……..。不論是擔網主角從頭帶到尾還是驚鴻一瞥作緑葉扶襯，無論是飾演堅韌沉穏的長者還是雍容內歛的貴婦，這些角色都被她一一拿捏得恰到好處。只要有她在，便是聚焦主點，氣場十足，壓陣功力捨我其誰？

這還不止，盧燕在舞台劇《遊園驚夢》裡飾演錢夫人藍田玉還得在台上來一段崑曲，又曾在舞台劇《德齡與慈禧》中開腔唱《空城計》選段：「我正在城樓觀山景，耳聽得， 城外亂紛紛……」，如此多才多藝源於幼承家學。

盧燕母親是京劇坤伶鬚生李桂芬，並拜梅蘭芳為義父。十二歲那年她父親過世，通家之好的梅蘭芳岳母福老太太邀請盧家母女到上海梅宅同住，她整整九年的青春期都是在梅家度過，和梅葆玥、梅葆玖姐弟一起成長，曾得梅蘭芳身傳口授一整齣崑曲《刺虎》。

從小對戲曲耳濡目染，種下盧燕的表演夢，不過她的人生軌跡不是由一開始就順遂地在演藝圈發展。遵母囑盧燕考入上海交通大學工商管理系，廿一歲那年隨母親一起赴美，入夏威夷大學繼續深造財務管理。之後結婚生子，還在醫院裡擔任財務總監，人生至此，似乎和演藝事業漸行漸遠。

很多女性若然已年屆卅一歲而且已經有了三個孩子，多會安於現狀了。然而這位盧家少婦不走尋常路，她在心田中一早播下的表演種子，因一個契機而開始萌芽：因為丈夫工作關係舉家搬到洛杉磯，與荷里活抬頭可見。

這時的盧燕再次調整了人生航道，得到家人支持後下定決心，報考美國加州戲劇學院Pasadena Playhouse表演系深造。作為學校首名華裔畢業生的她，還得到了校長的賞識，為她寫信向導演推薦。

盧燕憑藉親和的個性和認真的職業素養開始在荷里活邁開腳步，她從不遲到或失場，台詞背得滾瓜爛熟，由於她「埋位」時很少重拍，漸漸地，在荷里活她有個外號叫“One take Lisa”，有什麼東方女角都會1960年，電影“The Mountain Road”中她首次出任女主角，和影帝James Stewart演出對手戲。

不過，讓盧燕的演藝生涯發光發熱之始，是主演在貞節虛名和愛情之間掙扎的《董夫人》，這部戲為她帶來了第一個金馬奬最佳女主角。接續的《十四女英豪》、《傾國傾城》、《瀛台泣血》先後讓她拿下金馬奬最佳女配角和兩個最佳女主角。

已達期颐之年的盧燕於今依然精神矍鑠，她在九十三歲時於北京上海巡演三小時舞台劇《德齡與慈禧》不言倦，演出時嗓音洪亮，吐字清晰，記憶力驚人。問她如何能不顯老也不覺累，她說：只要進入了角色，表演當時的情緒便不覺累。當然，要保持體力必須生活有規律，作息有定時，每天都要動一動，以前會打太極，現在多走路鍛鍊。「現在我的記憶力大不如前了，記台詞只好努力多練多背，事先準備充足，上場時才能應用自如。」

這些事先準備充足的要求，應該源自十六歲那年發生的小插曲：當年盧燕和梅葆玖一起在上海黃金大戲院登台票演。唱完回家向梅蘭芳請教。他說道：「你做得很好，教你的身段都做了，就是不到家。」

這「不到家」的評語深深地觸動了她，使她之後每每做任何事都力求完美，也使她如今格外珍惜每一次踏台板或演出的機會。「我能做的就是，珍惜每一次機會，演好每個角色。」

這位演藝界的多面手電影電視舞台劇件件皆能，問她最喜歡哪種表演形式？

她說舞台劇可以和觀眾即時互動，但受到時和地的限制；電影電視可以流傳很廣而且之後都可以看得到，其實任何的表演形式都是她的最愛：只要能夠演出。

「我希望還有人想到我，找我演出。在我這樣的年紀，家中小輩們都希望我多多享受生活，但要知道演出才我的享受啊！」

即如今次由ABC Signature製作，在溫哥華拍攝，剛推出的電視連續劇“Death and Other Details”裡，盧燕和一眾影壇大咖如Violett Beane、Mandy Patinkin、Lauren Patten等在一宗地中海遠洋郵輪謀殺案中演出對手戲，她說：「和年輕人一起工作真是非常享受。」

她飾演的這位老太太是家族之長，也是位成功的企業家，權威覇道有自信，富於觀察力，家族裡每個人都得聽她調度，她笑謂：「這些角色的人生都是我生活裡沒有的，進入另一個角色享受演出，這就是我的快樂。」加上拍攝期間工作人員非常有默契和照顧她，導演有才華，合作得非常愉快。

盧燕說很享受和年輕人一起工作，還記得她和白先勇因舞台劇《遊園驚夢》到紐約大學演講，時任學生會會長的李安擔任接待，給盧燕展示他的畢業之作。當時盧燕已經慧眼識李安，覺得他很有才華，之後一有機會都會向荷里活的導演介紹他。

張愛玲說，出名要趁早，然而盧燕卻在三十而立時才轉換人生跑道，因此她更為珍視每一次難得的演出機會。像梅蘭芳說的，把每個角色都給演到家。

盧燕，追風逐夢，永不嫌遲，成就了近一世紀的傳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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際此龍年，盧燕特別祝福Boulevard Magazine的讀者吉祥如意：

年幼時最快樂的時光就是過新年，父親在世時在家裡過，他去世後在梅家過，都總是美好回憶。年夜時長輩們推排九，贏了錢就分給孩子們，因此我們除了壓歲錢之外還有很多紅包。

盧燕